当下父子二人离开园子,师映川这时从腰间取下一只精美的银色小扁壶,拔开塞子,右手两指虚抬,顿时一道细细的晶莹酒液自壶内腾空而起,分毫不差地钻进了那淡粉色的微张双唇中,师映川慢慢品着,神态悠然,享受着美酒的醇香,师倾涯走在他右侧略靠后的地方,拿帕子擦了擦额上刚才被师映川突然出手所惊出的冷汗,这时候却听师映川忽然说道:“……这段时间本座外出不在,如今看来,你与长河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好了,但是有一句话你要记住:很多事情浅尝辄止就罢了,不要太当真,以免最终形成一个近乎执念般的想法……不过,本座听说那千穆才到摇光城不久,刚才看着,却似乎与你已经混熟了,看来他很对你脾气。”
当年天下混战,乾国皇帝千呼兰于乾国覆灭当日,携皇后盖青青自尽殉国,遗有一独子,被万里赶来的千醉雪救下,带回万剑山,便是这千穆,后来就一直在万剑山修行,此子父母天资皆是寻常,但生的这个儿子却是资质优秀,多年来在万剑山勤勉修行,很少下山,不过身为武者,也不能只知道埋头修炼,足不出户,否则岂不成了呆子,所以近些年来随着千穆年纪渐长,也就不时下山历练一番,前段时间奉师门之命,随万剑山派往摇光城的队伍一起进京,将宗门今年按例需要缴纳的贡品押运到青元教总部,待贡品送到之际,正好师映川刚刚启程前往新城,这千穆到了京中,贡品交割清楚之后,其他人便返回万剑山,而他却是留了下来,他是千醉雪的侄儿,身份不同,很快就与师倾涯熟络起来,短短几个月之间,已是颇为交好。
此时师倾涯闻言,神色一动,就有些拿捏不定的样子,这世上任何一个孩子对亲生父亲原本就是又敬又畏,更何况师映川并非普通人,师倾涯很清楚自己的父亲生性古怪,平日里虽然一般都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然而若是一旦当真作出了某个决定,那就是无可挽回了,当下轻声道:“父亲不喜欢么?”师映川看了他一眼,淡淡而笑,又喝了一口酒,这才说着:“倒也不是。年轻人有着自己的想法,这是理所当然,你们小孩儿家的事,自己拿主意,只不过本座要提醒你一句,有些事,自己上点儿心,多看,多想,不要轻易下结论。”
师倾涯面色一正,道:“孩儿明白。”不过他又微垂了眼睫,声音却略微有些沉着地说着:“碧鸟阿姨跟我说过,人在年轻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让自己觉得开心就好,至于过后到底是会留下值得经常回忆的东西,还是让人一想起就觉得后悔甚至痛苦的遭遇,这些都是人生当中的重要财富……所以,我也是这么想的。”
师映川听着,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但这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也不曾过多地说什么,只面带微笑地道:“等你以后经历得多了,你就会知道为父今日之言的重要……你要牢记不可轻涉情爱,这并非为父严苛,只不过世事如此,本无长情。”
师映川所说的这番话,师倾涯字字句句都听得明白,但组合在一起之后,不知怎的,这些字句所代表的意义却让他有些心神微惘,但他又不想问什么,这时就听师映川语气趋于冷淡,继续说道:“长河这孩子,像他父皇……皇帝这个人,无论是说什么话,都会让人觉得他是真心实意,很是坦诚,再加上自身魅力,这些混合起来,就仿佛是一坛最为香醇的美酒,味道绝顶,却又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有毒,本座言尽于此,你能听懂多少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