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怎么可能安心等崔清酌来,崔清酌找不到他肯定会着急,还有那个挂在树梢的脚镯,桑落越想越担心。
这里是二楼,大概觉得桑落怀着身孕闹不出什么事,只锁了门那些人就都走了。
桑落急得团团转,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他将茶杯打碎,然后用碎瓷片拆开被褥系在一起,从窗边垂下去。
这个小院许久没有住人,十分荒凉,桑落小心翼翼地从窗台爬下去,也幸好酿酒是体力活,桑落的体质很好,揣着六七月的宝宝还能行动自如。
即便如此,从院墙翻出去的时候,桑落也已经全身是伤,手心被来就被碎瓷片割伤了,爬下来的时候又加重了伤口,扭了脚,糊了一身泥,却一点没觉出痛,他只想快点见到三哥。
桑落被带走之前悄悄拨开了小兜里装着百花酿的瓷瓶瓶塞,如今城里酒香太浓,蜜香更好辨认。他的本意是有人陪崔清酌一起找过来,完全没想到崔清酌自己沿着花蜜一路摔来了。
崔清酌跌跌撞撞,也不知道撞了多少次树,踩了多少坑,终于出了山涧,然而香气到这里突然断了。
他茫然地站在那里,伸手去抓路边的草j-in-g,准备再往前走一段,指不定前面又有香味了。
可那草是带着细刺的仓木,他又看不见,快要握一把刺的时候,手指忽然被人握住,柔软的手掌把他的手指与仓木隔开,崔清酌忽然听见人喊他,“三哥。”
下一瞬间,崔清酌已经攥着桑落的手指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他将下巴轻轻搁在桑落的肩膀上,怀里的人是真的,粘着酒香花香和奶香,也粘在他的衣襟上,是他最熟悉的气息。崔清酌慢慢地想,这个人是我的。
——我捡到的就是我的。
我不会把他还回去了,我不会告诉他在其他地方还有他的血亲,这长长久久的一生,从五岁开始,他就归于我。
他永远属于我,只属于我。
第一眼,桑落没有看清,等第二眼看清崔清酌身上的伤,他心疼得脸都木了。桑落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只是嗓音是颤的,唇瓣开合数次才勉强发出声音:“……你怎么又瞎跑。”
未完的话被滴在脖颈上的温热液体打断,桑落整个人都懵了,他近乎绝望的想——我怎么能让我的三哥这么难过。
“清酌哥!”
清栩从马上跳下来,“原来你们也找到这里了,”他还没看见崔清酌和桑落身上的伤,松开马跑过来,踌躇片刻才问,“你们见到苏苏了吗?”
崔清酌握着桑落的手指,摇头道:“等会就能见到了。”
随后赶来的星全和月离看见他们的伤,惊讶道:“出什么事了。”
“回去再说。”崔清酌脚下是他长于斯的故土,掌中握着桑落的手指,便又是那个肆意张扬的崔永济,他扬声道:“世子还不出来吗。”
安国世子带着苏苏从拐角走出来。
“听闻崔公子眼盲,果然耳力超群。”他拍手称赞道,“一个人还能找到这里。”
苏苏低声道:“世子?”
“行吧你说。”
苏苏走上前行了一礼,垂眉道:“我家侯爷病重,唯一的念想就是溯雪酒,能不能让我抄录一份酒方带回去?”
崔清酌冷笑:“酒方都被你偷了,能不能抄还来问我们?”不等苏苏辩驳,他接着道:“怎么?发现没有崔家人,你们酿不出溯雪,就知道来求人了?”
刚才崔清栩心心念念都是苏苏,见到了又不肯看她,站在崔清酌身后不说话。苏苏偷偷看他一眼,柔声道:“我不懂酿酒,可王爷这么多年都没有酿出溯雪,想来有什么诀窍酒方里没有写,还求崔少爷告知。”大概安国侯也有一份酒方,却一直没有酿出来,苏苏怀疑他那份不全,才来永济偷崔家的这份,不曾想两份一模一样。
“告诉你也无妨,”崔清酌冷冷道,“水必须是邑河的水,酒曲里的野菊必须是永济城外的一种紫色菊花,粮是近河三里的粮,一里不多一里不少。”
崔清酌虽然不知酒事,可从小练字都是用酒方练,玩耍都是在酒坊,这些道理都是熟的,此时句句说来,倒有些渊渟岳峙的气势,“就算安国府富可敌国,这些都能从永济运回去,可还有我崔家的百年酒窖……就算你们手眼通天能夺了酒窖,可还有‘悬食同枯枝之年,排于桑落之辰’,这年是永济的年,桑落之辰是永济的桑落。”
他冷冷一笑,“桑落的酒方一离永济就变味,你还能搬了永济去?”
“怪不得,”世子笑起来,“怪不得容溯雪让他发誓,此生不得踏足永济城半步,”他摇摇头,像是发现了极好玩的事,啧啧道:“容溯雪可真是恨他啊。”
他忽然提起容溯雪,除了崔清酌和桑落,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星全忍不住问道:“溯雪师傅还在世吗?”
“不在了,”苏苏脸色苍白,“很久之前就不在了。”
“啊,”星全张口,又讪讪闭嘴,“是吗。”
“永济故酒祭亡人,还请苏苏姑娘把酒方还回来。”崔清酌淡淡道。
世子耸肩,“要是不还呢。”
“那你就试试你们能不能走出永济。”崔清酌拍拍桑落的手指让他别担心,冷声道:“真当掘人祖坟还能全身而退?”他意有所指,说的是酒方,指的是桑落,“这天下总有说理的地方,州府管不了还有京都,若京都无人敢接,总算皇宫门口还有一台登闻鼓,滚过三尺的钉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