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旗想不通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又理亏什么,只是本能地接受着于小松的冷嘲热讽,像从前一样毫不辩驳。于小松见他还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不由地怒上心头,咬着牙问:“陈云旗,你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想听什么?”陈云旗习惯性地摸出了烟,想点却发现找不到打火机,只好捏着烟在桌面一下一下地敲,把烟丝没完没了地往下压。
“陈云旗,”于小松拼命忍住自己想夺过他手里的烟狠狠捏碎的冲动,一字一句地念着他的名字说:“二十多年,你告诉我你不是同性恋,你可以不喜欢我,不要我,可你跟他是什么?我守着你二十年,都换不回你一句诚心诚意的解释吗?”
陈云旗盯着手里的烟,仿佛陷进了回忆里,良久才组织好语言,低沉地开口说:“好,我讲给你听,我给你一个交代。”
“他叫三三,山里的孩子,我去支教的时候认识了他......”
于小松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心情听完了陈云旗的讲述,他被那些发生在陈云旗身上曲折离奇的事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甚至被他对三三那份真诚的爱恋打动了。他从没看见过这样的陈云旗,只是一年未见,陈云旗竟像变了一个人,除了身上那股淡漠如常的气质,还多了几分烟火气,说起那些村民那些孩子的时候,于小松仿佛跟着他的话语去到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彝族山寨,看到了一个个样貌鲜活的彝人。听着他和三三的相遇、分离和重逢,于小松终于意识到,屋里那个被自己仅仅用眼神就刁难得手足无措的孩子,是用一颗真正淳朴无暇的心,赢走了他的爱人。
于小松再一次沉默了,直到听见陈云旗说自己是真心爱上了三三,是在遇到三三以后才确定了自己的取向后,他绝望地掩面长叹,哽咽道:“别说了...”
“小松,我6岁就认识你了,在这个世界上你可能比我的家人还了解我。你说的对,我是个有性格缺陷的人,我任性自私,不懂爱也不会爱,总是用这种回避的方式处理你的感情,觉得自己欠了你,辜负了你,就只会跟你说对不起...你那么好,我却在你那里找不到自己。”
“我不想再说对不起了,”陈云旗像是放下了心里的负担,渐渐敞开了心扉,“我知道这些对你很残忍,可当我真的爱上了一个人,我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你的感情。小松,我懂了爱不是执念,也不是愚勇。你应该知道自己不是没我不行,可三三真的不行...这些都是他教会我的,我们是彼此的唯一。”
二十年的岁月没有怎么改变于小松的容颜,一如他对陈云旗的那份执着和倔强。他还是年少时的那张娃娃脸,带着永远不变的机敏和狡黠,还有一颗赤子之心,爱得热烈,恨得透彻。他再次打断陈云旗说:“别说了...陈云旗...不要再说了...”
“我该走了,”他伸手端起那杯凉透的咖啡,仰头连着苦涩的泪水一起吞下,站起身看了看窗外对陈云旗说:“要下雨了,你送送我吧。”
再多说都是无益,陈云旗没有犹豫便答应了,起身去书房知会三三。于小松走进卧室打开衣柜门,拨开那些一眼就能看出小了好几个尺码的衣服,找出自己离开时留下的东西,最后环视了一遍这间已经遍布另一个人生活痕迹的屋子,心里麻木得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望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双眼,借着水声的遮掩,终于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
陈云旗推门进去的时候,三三还趴在书桌上发呆,听到动静立刻捡起笔来做出写题的动作,却被陈云旗一眼看穿。他走到三三背后,俯下/身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小松要走了,我去送他,你乖乖在家等我,好吗?”
三三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三三,我爱你,”陈云旗亲吻着他的脑后,用宽大的掌心按压了一下他的肩膀,似乎在示意他放心。三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几不可闻地说:“哥,外面要下雨了,开车小心一点,我等你回家。”
正要出门的时候李阿姨来了,她提着满满一兜菜,一进门就撞上了站在门口的于小松和正在穿鞋的陈云旗。李阿姨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屋里微妙的气氛,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咋咋呼呼地说:“诶!你们在家啊!不是说今天不回来吃饭吗?”
她也不等陈云旗回应,自顾自地拎着菜进了厨房,一边把东西往冰箱里放,一边絮絮叨叨道:“哎呦,天气预报说这雨要下好几天,我赶紧把菜买回来先放着,小陈,今晚做饭不啊?这是来客人了啊?那我得多做点吧?诶?这谁炒好的菜?还打了j-i蛋啊…”
李阿姨放好东西又探头出来问道:“三三呢?又做作业呐?这孩子,周末也不休息一下,你让我买的菜我都买好啦,我还特意找了几个菜谱,保证我们三三吃了脑瓜子立马灵光,下回准考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