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些去洗碗的孩子们便推门回屋。
黏在孩子们衣角的寒气直扑到任逍遥脸上,任逍遥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等到那八个孩子抱成团缩脖j-i似的窝回他们的角落,青樾才拿着自己的碗起身出门。一直缩在青樾身侧面相奇特的白猫也甩着尾巴站起来,迈着优雅的猫步跟在他身后。
年久失修,孤儿院的所有墙壁都是灰白色的,像将死之人的脸色,涂抹着沉甸甸的绝望。
棚顶被一次次浸透又一次次y-in干,构成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滴答’‘滴答’,浸透的污水从像眼睛又像嘴巴的圆瘢滴落下来,砸在地面上,砸在青樾的肩膀上。
抬手抹掉还没来得及在布料上晕开的水点,留下一块深色s-hi痕。
伴随着好似孤儿院倾情演奏的乐曲般交替回荡的脚步声和滴水声,青樾稚嫩的声线响起:“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别人的肚子里……”
背景音从孤寂悠远的脚步声,变成空旷回荡的水流冲刷声,最后落幕成惨淡的寒冷于静默,任逍遥终于听完青樾波荡曲折的故事。
如果说任逍遥一天之间从富二代变成孤儿是从天堂掉到人间的话,那么青樾则是费劲千辛万苦从地狱爬回了人间。
青樾投胎到了y-in灵星没洲的一个普通家庭,他是这个家庭第一个孩子。同任逍遥一样,在母体中醒来后的青樾便开始修炼起《青玄一气》。
然而青樾不似任逍遥那般幸运,是由于自然出生才被惊醒——他是因为打胎。
随着人口逐年上涨,星球负担日益加重,为了不重蹈公元年的覆辙,中央三星(亚蓝星、地球和铁炼星)经过详细商讨后向下属各个星洲下达了计划生育指令。
计划生育指令只有一条要求:星际1328年——星际1333年,十二星所有家庭最多能生育两个孩子。
至于这条指令如何有效执行,则要看各星球官员们的本事了。
计划生育传达到没洲后,原本对没洲未来不抱任何希望的洲长严照眼睛一亮。这道指令好似黢黑午夜突然闪烁起来的路灯,尽管年久失修摇摇欲灭,但这却是严照升迁最后的希望。
因为没洲地处偏僻环境较差,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所以它比y-in灵星其它大洲贫穷许多。没洲历任州长大都因为做不出政绩,而在这个穷星的穷洲蹉跎了一辈子。
现任洲长严照本来也已经破罐子破摔,做好窝在没洲一辈子的心理准备了。
可现在,严照不这么想了……
计划生育传达到没洲的第二天,严照便草拟出没洲专属行动计划——百日无婴。
百日无婴,顾名思义,就是执行计划的一百天不允许有一个婴儿降生。
计划生育一共执行五年,如果没洲三个月没有婴儿出生,那便足以稳压十二星的其它大洲,拿到最低的生育率,得到最多的政绩。
那么,怎样才能确保一百天内没有婴儿降生呢?
还没怀孕的女人好说,可以要求她们注s,he药剂以防怀孕,但是已经怀孕的怎么办呢?
对严照来说,同样很简单——强制堕/胎不就行了么。
不管你是怀胎一二三四五月,通通打掉,永绝后患。
拉横幅、喊口号:
宁肯流出来,不许生出来!
上吊给根绳,打药给一针!
宁肯断子绝孙,也要为星减负!
……
没洲所有军队在严照的指挥下全部行动起来:没洲边境线彻底封锁,严照亲自监督药剂师挨家挨户堕/胎,谁也别想跑。
青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降生’的。
有《青玄一气》护体,当时七个月的青樾虽然没被药剂直接杀死,却也由于伤到身体而陷入半昏迷状态。
在青樾现任父母声嘶力竭哭喊的背景音下,嘴角两道八字纹宛如哈巴狗般耷拉着的严照大手一挥,青樾泛着青紫的小身子便被扔进随身携带的回收箱中。
青樾是最先被扔进百米深回收炉内的一批死胎,他因此摔断一只胳膊。
蹲在暗无天日炉子内的青樾像是被丢进深井的驴子,一次一次看着土壤似的婴儿尸骸从碗口落在自己脚下,
起先这些尸骸坠落的时候会发出‘砰’的一声宣告死亡的响,可是随着尸骸的堆积,轰轰烈烈的‘砰’变成了沉默哀叹的‘噗’。
人死的多了就不值钱了,更何况是些尚未成型的婴孩。
要知道,在英语当中尚未降生胎儿的代词是‘it’,和蚂蚁、蟑螂的代词是一样的。
没什么东西愿意眷顾这些幼小的生命,他们只能垃圾似的堆积在这里,没有一场属于自己的葬礼。
为了防止尸/体腐败,回收炉的温度被调得很低。背后是冷冰冰的金属炉壁,身边是捂不热的僵硬尸骸,光溜溜的青樾只能紧紧地搂住自己。
青樾又渴、又冷、又饿,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爬不上回收炉的青樾只能不断运转着《青玄一气》垂死挣扎。
对此时的青樾来说,时间慢到像是被堵住的沙漏,等了又等不过只有两粒沙子落下。
死过一次的青樾曾经以为自己无所畏惧了,可当j-i,ng神被黑暗和冰冷吞噬,一次次在昏迷与清醒间挣扎。
青樾发现,他还是害怕的。这种令人厌恶的情绪无时无刻不紧抓着他的心脏,像是玩弄橡皮泥一样揉捏。
蹲在炉底的青樾被罩在那方圆形的澄澈得藏不了半分污秽的湛蓝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