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阵轻微的丝竹吹打才渐渐传入众轿夫的耳朵,然而霜天晓已然高声嚷嚷着回来了:“诶真糟蹋人!他们竟然抓了一妙龄少女给个糟老头子做妾,而且那老头子还……”
叶飞霜几乎同时到达,轻盈如叶落,抱剑在黎湛两步以外,不轻不重地吐出两个字,打断了霜天晓:“冥婚。”
霜天晓气得跳脚:“叶飞霜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话留给我说?!你这样很没意思你知道吗?!”
然而叶飞霜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一个提气又到轿边装死人去了——用最快的速度,做最值得做的事,效率才是他的准则。意思?那是什么?能吃么?
霜天晓恨恨地甩了甩手:“没意思!太没意思!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还是攻打秦泱的那阵日子最过瘾!这一回了天黎就什么事也没干,还莫名其妙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做什么……”
“来接她。”
黎湛忽然发话,清缓的声线如冰泉作响,好像因为这句话,那团火都更加明朗地跳了跳。
霜天晓一听有情况,顿时来了兴致,紧紧盯着黎湛:“接她?她?谁?接谁?”所有人都知道黎湛虽然后宫三千,可基本都是摆设,没几个真刀真枪干过的,却原来守身如玉是为了到这野外来找女人来了?!
还接她?!说明这奸情早就存在了啊呸呸什么奸情这么难听……
不过这在他的认知里可是个异常劲爆的消息!
只是他若知道黎湛还偷偷藏了个小包子,还不知道会怎么看黎湛呢。
“她。”黎湛睁开眼,望着山下葛家村方向,目光灼灼如晨星熠熠。
……
秦无衣困在梦魇里。梦魇里长剑利利,鲜血弥弥;漫天大火舔血茹命,死亡的惨叫此起彼伏……
“无衣,快……逃……快逃!”
“……好好保护自己,别想着为父王报仇!”
“快走!”
“……快!”
……
秦无衣猛地一惊,早已惊出一身冷汗。梦里的场景就像她亲身经历过的一样真实。然她闭上眼睛想要回忆,记忆依旧如同被浓雾覆盖的深海,她越想踏出去,就越是迷失方向,时而还会落入海中久久寻不到归路。
身下是冰凉的木板,周遭的空气阴冷浑浊,充斥着浊土和油漆呛鼻的味道。这又是在哪儿?
她想起她从葛大壮车上下来,而后忽然从背后被人袭击,后脊梁一麻,眼前一黑——她撑着最后的意识想要挣扎,一个黑布袋蒙头而下,将她迎头装了个结实!
真是防得了一时防不了永远。当时她身边除了葛大壮二人,就是骑马来接的那人,现在想来,她连那人的样貌都不大记得。
秦无衣休息了一会儿,待头不再疼痛欲裂,这才顶着晕眩睁开了眼。
只见她正躺在一具不大的黑漆棺材里,周身北斗七星状摆放的七颗夜明珠将她身上鲜红的嫁衣照得愈发幽艳血红。
秦无衣抬了抬手,无力得一颗夜明珠也抓不稳。“咚”得一声,夜明珠掉落,发出一声闷响。不知道自己被埋在这棺材里多久,竟然没死,算她造化。
秦无衣就着夜明珠的光亮打量着被漆成深黑色的棺材板,油漆却并未完全干透,而且做工粗糙,显然是仓促之间完成的。
奇怪的是,就在她正头顶的棺材板上,竟有一个鼻孔大的洞眼。秦无衣错眼,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棺材板上竟然有不下五个洞眼。因着这些洞眼,秦无衣竟感觉到一丝丝微弱却又可感的空气流动。
照那边缘沾上油漆的情况来看,这些洞早在上漆之前就已经有了。
秦无衣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又甩甩头被自己否决了。这不可能……
“什么声音?”这时地面传来一个闷闷的人声,透过地面透过棺材板上的孔洞传到这里,尽管微弱,但秦无衣仗着自己不弱的耳力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听错了,哪里有什么声音,肯定是你自己吓自己!我才可是看得准准的,这个坑里埋的是那年轻漂亮的姑娘,那可是活埋!从才到现在还不过一个时辰,哪儿那么容易变鬼?”一人对伙伴的胆小显然嗤之以鼻。
那人挖了两铲又说:“你可不知道,我亲眼瞧见那姬娘将七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放到那棺材里!连这棺材都是我做的,姬娘还偷偷吩咐我在上头开七个洞,摆明了不让那姑娘死。”
“还有你不知道吧?我看那葛员外死状奇怪,面上浮肿面色发青呢!前两日他还精神满满地嚷嚷要从城里艳春居再讨个小妾回来,我怀疑啊……”
那人后面的声音太小,秦无衣就听不见了。秦无衣就着夜明珠的光亮耐心地等那两人将土破开,无论如何棺材板一掀,她就有救了!
而此时,两里之外的葛家村,平日召开村民大会的打谷场却沦为了囚场,气氛犹为凝重。
上百位葛家村民被扎堆捆了个结实。最前头架了一个简易的高台,赫然立着一位白衣烈烈的男子。他的黑发长长地飘扬在脑后,浑身散发着的阴诡气息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头皮发麻。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玉质蛇杖,森红的蛇眼发出猩狠的光芒,仿佛能吞吃魂魄。
此刻他低着眉眼反复端详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好像在欣赏一个精美的艺术品——而他不远处的脚边,躺着刚刚被他处以死刑的葛家员外长子,死状惨烈,浑身千疮百孔。黑色的腥血渗入土地,秋风吹着,腥气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