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轩装有地龙,火道一天到晚都烧得热,日头透进玻璃窗照在房中,干燥温暖。自莞初搬回来,齐天睿命人将泽轩右厢的多宝阁撤掉,遮了四季玉屏,后头隔出个小间做了浴房,省了她来回走动。浴房里一应物什齐全,浴桶正在地龙上,水温着的时候长些,依然怕不够暖和,另添了一只暖炉。
原本在素芳苑都是夜里沐浴,他不忙时就总是一起,戏耍逗弄,总要耽搁得一次一次换水到水凉了为止。
如今,不能够了……
心力难撑,她沐浴一次要好久,再后来,没有艾叶儿已经不能把自己洗干净了。怕他担心,总是在他回来前就都收拾好。
半后晌,外头日头淡,房中雾气冉冉,温暖如春。莞初头歪在浴桶边,蒸在一片白雾中,看着不远处冬季屏上白雪覆盖的松林,一只飞翔的鸟儿,清冷,高卓。眯了眼,虚软的身体仿佛附上那鸟儿的翅膀上,净白天地,自由自在……
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飞到那繁杂的西城大街,几回盘旋……
心跳,弱得似那琴弦余韵的颤音,热热的水汽中慢慢地波动,慢慢消失,忽地心慌,胸口一股闷浊,握了桶壁努力撑起来,将将趴在桶沿,背一弓,口中终是涌上那腥咸的热。
身子软软地趴着,目光怔怔地,看着雪白的手巾上黑红的污渍……
屏风处有了脚步声,无力抬头,趴在桶沿上抬眼,人已近前。不及她遮掩,他俯下身,轻轻地从那僵硬的小手中拽出手巾,低头仔细地擦着唇边的血迹。
这么近,像洞房那日沾了水给她擦洗,只是这一回,他没有皱眉头,那重见光明的眼睛里盛不下的温柔,毫无遮拦地落在她眼中,仿佛那污浊的血迹只是牢中她口边香甜的酒渍;手轻柔,柔得她几乎觉不出,心受不得,怦怦跳了几下,慌张无力……
从未在他面前呕过血,他却这么平静,静得她悄悄地把那想遮掩的尴尬都放了下来。他起身,从一旁的小茶桌上倒了水递在她口边,就着他的手漱了口,莞初方轻声问,“你今儿怎的回来这么早?”
“都安置好了。”
浴房热,他搁了茶盅,随手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扔在了架子上,又解开中衣的领口,回身坐在浴桶边的圆凳上,挽起袖子,大手轻轻拢着她半潮的发,“来,躺好。”
“相公,我自己能洗……”
“嗯。”他一边应着,一边将手伸进水中握了她的肩稳稳地转过来,垫了厚厚的手巾,将她安置躺下,低头腻在她耳边,“想你呢,让我来。”
“相公……”
“听话。”
他坐在浴桶边,两臂拢在她头两侧,人便拢在怀中。大手第一次解女人的发髻,虽说结得松,却一时不得章法,他倒不臊得慌,低头,看得好是仔细。
枕在桶沿儿上,他的脸这么近,她稍稍一抬下巴就能亲到他;解了腰带的中衣儿松松地落在她的脖颈处,领口里飘来他身子的温暖,男人的味道,她小心地嗅着,那热水蒸起的心慌慢慢平复,口鼻中只有他……
发髻解开,他小心地拢顺,发柔细,男人的指头粗,两厢缠绕,弄得她痒痒,看他的神情像是在裕安祥做着最关键的帐,她有些痴。
仔细着再没有打结之处这才放入水盆中,他撩了水轻轻揉洗。原先,她给他洗,手小,拢男人粗壮的发有些忙乱;如今,他给她洗,大手一把就能握住,许是他常头痛最知道那头上的经络,力道轻重缓急拿捏得那么舒服,揉得她迷迷糊糊的,气息轻轻呵在她脸上,眯了眼,他的味道里搀进了花露的薄荷清香,那么适宜……
洗好头,握干,他拢了拢开始给她盘发,湿发难缠,怕弄痛她,笨拙的大手左右不得法。她抿嘴儿笑,任他一个人折腾,好一会儿才盘起来,扎好簪子,他歪头看,小脸被水汽蒸得白里透红,发髻垒在头顶,额头露了出来,像只嫩嫩出水的小莲蓬,他笑了,满意地捏捏她的脸蛋。
撤了水盆,他蹲下//身,袖子挽到肩膀处,手臂全部伸入水中,从身后拢着她。顺着那瘦得凸显的锁骨,轻轻揉捏浴汤下雪白的胴//体。
她低头握了他的手,“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