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听了也暗自心惊。阿桑从不是喜欢说人是非的人,不曾对他说过这些事情。故而他竟不知道。
南离和青叶年少时候明争暗斗,颇有些意气之争,但那都是些小事,早已时过境迁,当时南离便处处稳压青叶一头,如今南离是大祭司,青叶是他下属,更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听了这个消息,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姚宛此时说起这个来,自然别有用意。“上梁不正下梁歪。姜姬当时为了个燕明君,逼死了荷露的父亲。荷露有样学样,连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都不敢说,兴许是有妇之夫也未尝可知。这样的人家,我怎么能放心南离嫁进去?”
南离抬起头:“阿桑待我极好,性子跟她们不一样。”
姚宛一脸不赞同的冷笑:“待你极好?我也打听过,姜姬身边有个叫什么秀的男人,人送花名十三郎,据说是连她们母女一起侍奉的。那阿桑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还叫待你极好?”
季秀是南离心中的一根刺,他一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得为季秀说好话。“母亲,阿桑和季秀从小在一处长大,情分非比寻常。不过阿桑只是拿他当亲人一般看待罢了。还有,阿桑她不喜欢别人叫季秀十三郎,过会她来提亲时,您言语上留意些。”
姚宛又冷笑了几声:“她来提亲,是她求我。难道我竟还要看她脸色。求亲理应是生为男子最矜贵的时候,到时候你不必说话,我来应付。”
南离愣了愣神。在他的记忆里,他母亲姚宛永远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妇人,见识短浅,贪慕虚荣,在稍有能耐的人面前唯唯诺诺,什么时候强势如斯了?
南离顿感有些不妙。他不认为母亲姚宛强势起来以后,就能在姜姬面前占据上风。若是平日里的首领会议倒还罢了,如今是议亲,多么喜庆的事情,倘若姚宛一句话说得不对,两家结下仇怨,就不好了。
正在南离忐忑间,有人来报说,赢牧诗来了。
南离更觉得奇怪。赢牧诗是新晋祭司之一,一向是南离最为倚重的副手。但平日里,为避嫌疑,两人极少有私下的往来。赢牧诗也知趣,从不曾主动招惹。今日这是怎么了?
“赢祭司是我召来的。”仿佛看透了南离的疑虑,姚宛不容置辩地说道,“阿桑的母亲素来强势,能言善辩,咱们家可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她。”
南离心中又惊又怒,只是念及当日是提亲的好日子,隐忍不发。姚宛虽然是南离的母亲,可是公然借了他的名义召唤赢牧诗前来,太过越庖代俎。或者姚宛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可这是身为上位者所不能容忍的。南离自然也不能。
然而姚宛却浑然不觉。她觉得她的儿子是稷下川的大祭司,高高在上,她又是儿子的母亲,自然更加高高在上,随意召唤几个祭司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已。
赢牧诗是第一个来的,但是却不是最后一个。就在她来后不久,林泽、夏望、莫问相继而来。南离知道他们是看在谁的面子上。看到日益老迈的夏望由赢牧诗搀扶着颤巍巍走入堂屋,却被姚宛随意指了一个位子安置,南离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还是少回姚寨比较好。
姚宛丝毫没有察觉到南离的不满。她亲亲热热地拉着赢牧诗的手,跟她寒暄近况:“听说你已经定亲了?据说对方是姒寨的第一勇士孟成?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是我们家南离没福气……”
寒暄措辞之不妥让南离倍感尴尬,他在堂屋中再也坐不住,借口要透透气,出了屋子。
源方是跟着他走出堂屋的。他的神情很有几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哥,你受伤了?”
南离愕然回头。
源方又说:“昨夜迎接你回家时,见你行动举止有异,我私下里问过服侍你的神仆了。堂屋里的炭火生得太旺,你额头上都沁出汗来了,还用狐裘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不就是嫌母亲嘴碎,不愿意她多问吗?”
南离便不说话。源方是他亲兄弟,心思精细处并不亚于他。这些事情在他面前无从抵赖。
不过源方的话还没有完。“在稷下川,没有人敢伤害大祭司。除了姜家人。”源方很肯定地说道,“哥,那位阿桑姑娘真的待你极好吗?”
被源方用满怀关切的目光望着,南离的心里乱糟糟的,满脑子都是三天前阿桑对他说的那句“若你敢动秀秀,我就要你的命”,他根本没办法一脸若无其事地回应源方的关心。最后他选择息事宁人。
“我记得你已经定亲了吧?”南离定定地看着源方说道,“你出嫁前到祭宫来,看中什么,随便拿就是,哥哥为你添妆。”
源方心中惊讶极了。这摆明了就是封口费。
“哥,那位阿桑姑娘一定生得极美。”源方叹息,半开玩笑般地说道,“你常常告诉我,谣言不可信。但是我突然觉得,也未必尽然。”
“你想说什么?”
“最近一直有传闻说,姜家母女都是懂魅惑男人的邪术的。还说你一定是被魅惑了。我本来是不信的。”源方道。
南离不屑地笑了笑,正想批驳谣言的无稽,突然一抬头,想说的话全忘了。只见远方的道路上,烟尘滚滚,一行车驾由远及近,一辆蒙着青色布幔的车子驶在最前方。南离便知道,是姜姬带着人来提亲了。
来人一个个走下车子。
南离是大祭司,身份贵重,又是被求亲的当事人,按照礼仪并不需要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