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什么?”阿桑不得已,硬着头皮说道,表情是百般的不情愿。
“从前,昊天九问之时,你可记得你向我许诺过什么?你当时说,你答应我,从此就我们两个人,再没有别人……”南离声音轻柔得如同一个梦境。
“我当时不过是在装疯卖傻。我一心想靠你引得稷下川民众关注,自然竭尽心力去哄你。那时候说的话,岂能算数?”阿桑一口回绝道。
“你我成亲之前,你曾带我去一处山谷。你在把你奶大的花豹前,向我许诺过什么,你都忘记了吗?你教所有的鸟儿都唱‘爱离’,你教它们说‘不离’,你拿一只叫做‘不离’的小羊向我母亲下聘礼,难道你都忘了?”南离问。
“那又能说明什么?你变了,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从前爱过,现在不爱了,不行吗?至于那只小羊,你一意孤行,非要领军出征的时候,祭宫筹措军饷,那只小羊早被宰杀,晒为肉干,你不知道吗?”阿桑不耐烦地说道。
“你……你好狠的心……”南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南离,你如今是大祭司,享有无上的权力。你该知足。”阿桑疲倦地说道,“何况,一直都是你送上门来的,你何尝问过我到底想不想要?你还抱怨什么?”
一时间,南离全身的血液凝结了。他生性高傲,何曾受过这等言语?偏偏阿桑所说确实有事实可依,无论是他们初次相识的篝火舞会,还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基本上都是南离出于主动的地位上。那时候南离觉得阿桑痴傻,等她主动是等不来的,故而抛却了矜持,却不知道阿桑只是充当了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不紧不慢地等着她的猎物自投罗网,说不定还在一边暗中偷笑……
“好。今日你的话,我记住了。”南离心中气苦,最后说道,“从此姜寨这边,我不会再来。我们若有下一次见面,当是你亲自去祭宫,求我回来。”他终于理了理衣冠,竭力保持着尊严,昂头而去。
姜姬怀里抱着哭闹不止的婴儿,进房来责怪阿桑道:“原本谈得好好的,何必拿这种话来刺他?他要求的,无非一个承诺,哄哄他也就是了。何必闹得这么僵?”
阿桑一脸疲惫:“他要的,我给不起。我辜负秀秀太多次了,我若哄了他,秀秀怎么办,秀秀等我太久了。”
姜姬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却是敏锐的:“若你一直迟疑不决,不肯做那件事,季秀只怕要等的更久。”她到底已经老了,虽然眼光犀利依旧,但是精力已经隐隐不济,若是往年,似阿桑这般为了几个男人举棋不定,瞻前顾后,早被她一木杖敲打过去,如今却只能柔声相劝,尽人事,听天命了。
阿桑眼睛里始终有犹豫:“内忧外患,我们若只想着自相残杀,我担心反倒让外人拣了便宜。我方才拿言语刺他,以南离的心胸,未必会做出像姬姓部落的男人们那般残忍的事情,抛却情爱之事不谈,他也勉强算是一个不错的领袖,祭宫之中出色人才不少,收拢起来,勉强可同姬姓部落一战吧。”她一面说着,一面将一把利刃捧出给姜姬看。那是她和南离成亲时,她的父亲燕明君通过季秀送来的贺礼。“我问过莫问,这种刀具,我们稷下川打造不出来,这刀具的质地,不似青铜,当是一种新的冶炼方法。祭宫和姜寨已经争斗了太多年了,耗费了太多精力,而姬姓部落冶炼技术如此发达,我们若再这样内耗下去,只怕将来有灭种灭族的风险。”
“如此一来,我们姜寨必将元气大伤。祭宫傲慢奢侈,从此民不聊生在所难免。何况人都是会变的,南离身为男子,日后必定对男子多有扶植,稷下川成为第二个姬姓部落,不过是早晚的事。”姜姬苦口婆心。
“这也正是我犹豫的原因。若是踏平祭宫,我们手下可有足够的人手迅速把持局面,安抚民众?若是姜寨退缩,南离和南离之后的大祭司会不会走上一条邪路?可是这般犹豫下去,内耗不断,姬姓部落侵袭,我们又该如何是好?是攘外还是安内,要如何安内,我苦思许久,也未想到万全之策。”阿桑道。她这些日子心力憔悴,精神疲惫,有一半倒是因为这个原因。
月亮圆了又缺,又有多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其间南离果真下了狠心,将祭司林泽判以通敌之罪,罢免了他的祭司之位不说,还将他处以火刑示众。然而这样的示好和表决心,阿桑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并不如南离盼望的那样去祭宫寻他,重归于好。
南离越来越失望,终于绝望了。他的母亲姚宛见不得儿子如此难过,温言细语开始劝他另寻个女人过活。南离认真考虑了若是另外寻个女人,阿桑会不会吃醋、从而回心转意的问题,最后觉得可能性渺茫,遂婉言谢绝了姚宛的建议。在南离心目中,世间没有女子能如阿桑一般,尽管她冷血、绝情、狡猾,喜欢装傻,故意算计他、利用他和欺负他,但是若是没了她,南离心中就觉得少了一块什么似的,空落落的。
这日南离驱车去稷下川的某个村寨探视病人,回到祭宫门口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被守门的卫士拦在大门外头。那男子一脸焦急,苦苦哀求,但是卫士职责所在,不曾动摇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