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间的那只手稍稍地紧了一紧,她要起身的动作便被他阻了,只得仍旧伏在他膝上,郁闷道,“我以前听说,寻上司门路最有效的就是走夫人路线,夫人时时吹个枕头风,便没什么办不成的事儿……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谢览被她一通胡言乱语说得失笑,“走夫人路线?吹枕头风?”想了一想竟是无比贴切,一时便笑个不住。
杨眉从未听他这般笑过,好奇之心大盛,伸臂格开他按着自己的手,抬眼便见面前一张寒冰乍破的脸,眉梢眼角尽是融融的暖意,她只这么瞧了一眼,便觉这暖阁之中青草铺地鲜花漫天,有青鸟殷勤划过天空……她心中渐生迷惘,脑中也昏沉起来,张臂便揽了他脖颈,想抬身去亲吻他唇边那一个微笑,却在只是心动还未身动的片时,感觉那一个微笑从上方缓缓压低下来,眼前一时缭乱,便有温热的唇印在她双眼之上,迫得她合上眼睑,耳听他极其轻柔地叹了口气,“我很奇怪么?怎的这般模样?”
你笑成这样难道不奇怪么?杨眉大是无语,心道你倒是笑成这样子出去给路秋看看呀,吓不死算我的……满肚子腹诽还未说得出口,便觉那唇又移了地方,沿着她面颊一点一点向下,她待要说话,却只“唔”了一声便不由自主闭了嘴……
恍惚间只余了一个意识——这一回可不是她主动的,所以呆会儿要把“自重”这俩字还给这位大老爷……一定,必须,绝对!
这一番亲昵不知多久,杨眉感觉他轻轻退开了些,还不待说话,便觉他半个身子沉沉地靠在她肩上,耳畔是他略略沉重的喘息……杨眉生怕他又在发热,自摸索着在他额上探了一探才略略放心,又紧张道,“怎的了?又是头晕么?”
谢览沉默好一时才点了点头,极轻的应了一声,闭着眼睛伏在她肩上又喘了好一时才渐渐缓过来,直起身来,伸手给她理了理鬓发,才又躺回枕上,只觉心中懊丧难以言表,便只阖了眼睛,不去瞧她。
杨眉本来攒了一肚子促狭想要逗弄他,见他这般气弱难支的模样又生了不忍,默默坐了一时才问,“阿览……你如今这般模样,去军中……能行么?”
谢览抬眼,果然又见她愁眉不展的模样,心中那懊恼瞬时便浓了百倍,想了一想笑着移了话题,“我若一直赋闲在家,你岂不是没了吹枕头风的机会?”
杨眉一个没忍住又笑了起来,无语道,“没有便没有吧,方才使劲儿吹了半日,也未见得有甚么成效。”
“知道为何无效么?”
“当然是因为您老人家铁面无私啊。”杨眉冲口答了,便自去案旁倒了盏茶喝,正低头饮着,见谢览冲她招手,只得又捧了茶盏过去。
谢览朝她手内茶盏指了一指。
杨眉愣了一下便递过去,却不见他伸手来接,只得认命地捧到他面前,一手环了他肩背,另一手将茶盏喂到他唇边,叹气道,“好啦,我喂你还不行么?”
谢览倚在她怀中饮完了那盏茶,轻声道,“你说的不对。”
杨眉一滞,“什么?”
谢览将她一只手握在手中,捏了一捏,才又小声道,“你那枕头风吹得无甚成效,不是因为甚么铁面无私……”
杨眉大是好奇,“那是怎的?”
谢览松开她,自己掀了被子,挪身下榻。杨眉大吃一惊,忙扑身去拦,惊道,“你要什么我与你拿,起来做什么?你还病着呢……”
谢览轻轻推开她,笑道,“莫紧张,无事。”说着自扶了榻边几案,站了起来。他卧床数日,此时站起不免晕眩,扶着几案停了好一时才渐渐好些,便见杨眉正扶着他胳膊,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他忍不住便在她额上轻轻一叩,轻声斥道,“做甚么愁眉苦脸的,再作这般模样,要你这一辈子的枕头风都无甚成效。”说着便推开她,自往案边坐了。
杨眉本在郁闷之时,恍惚回神才想起他方才说的是……一辈子?心中一时喜悦,一时难过,此时方知他已全然消融了往日嫌隙,只是如今远未康复,又要北赴军中,叫她怎么放心?
她尚自纠结之际,谢览已取了一本雪白的纸折子,摘了笔架上晾着一的一支小楷,往砚上舔了一舔,振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杨眉十分好奇,便凑到面前,低头看了半日,约摸认识多一半儿的字,只是连个标点符号也无,行文又艰涩,看半日没明白什么意思,索性也不去费脑子,自往架上取了夹袄过来,给他披在肩上。
谢览头也不回,自抬了空着的左手,握了握她按在他肩上的手,小声道,“这就要好了,再等一等。”
杨眉点了点头,倾身伏在他肩上,出神地望着那狼毫小楷极细的笔尖一点一点划过纸面,留下一行接一行工整的字迹。她不是第一次见他笔迹,然而他因事务繁忙,从来都是一笔十行,那字迹往好了说是飘逸,往坏了说就是潦草——倒是头一回见他像个小学生一般一笔一划写这楷书。
他写得虽慢,要写的字却不算多,将将写了一页多便收了笔,自从小抽屉内取了一只玉匣子出来,打开来却是一方小巧的蓝田玉印章,往那纸上戳了一下,留下一方鲜红的印鉴。
杨眉定睛认了一认,却是几个篆字——越发看不懂了。她心中生怨,只道,“甚么天大的事情,非得赶在此时爬起来?”
谢览收了印章,自往空白处又写了几个字,这几个字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