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若情的身子忽然逼近过来,红唇低喃,问出一个她意想不到的问题:“还有...雪衣是谁?你一直唤她的名字,整整三天。”
慕绯浑身一震,支吾道:“她是...我...我们谈谈吧!”
“是要谈,但不是现在!”东方若情敛下心神,话锋一转道:“这半年来南方一直叛乱不平,墨天诏在金陵兵败后下落不明,齐营将士不能抵挡,一半战死,一半被俘。高逸幽的大军径直北上,已经驻扎在离京二十里的房山,二十万大军直逼皇城!”
“母后召他入宫,要我今日午时亲自去正阳门迎接,两个月后与他完婚,完婚后立刻继承大统!高逸幽袭临江王爵位,再加封正一品公宝亲王辅佐朝政...母后不要这江山了,她不要了!”
慕绯神色惊愕,怔怔看着她一点点情绪失控,东方若情双手绞在一起,指节泛白:“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要说,我心里已经很乱,很累了!”
言罢,东方若情起身离去,唤出贴身宫女,开始替她描眉上妆。寂静的宫殿内很快一片忙碌,太监吕东璃已替她吩咐下去,准备皇太女銮驾玉辇,午时准时到正阳门接见高逸幽。
东方若情麻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层层浓艳的胭脂霎时将她装点得夺人心魄,却不过是戴了一层冰冷的面具而已。直到慕绯的身影忽然晃入铜镜之中...“我陪你去吧,陪你去迎他入城!”慕绯站在她身后柔声道。她起来了,一身箭袖白底蟒袍,一顶英挺的紫纱帽。颜如美玉,眉目秀朗。外人看来,她仍是东宫最得势的殿前太监,仍是若情最宠爱的木头...
东方若情猛地低下了头,忍不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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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到,帝都玉京外城的“永定门”轰然大开,天空碧蓝如洗,迎风起舞的“高”字帅旗几乎遮蔽天空,声势浩荡。
高逸幽只率五千j-i,ng锐入京,二十万大军驻扎在二十里外的房山。而玉京只有十万骁骑军驻守,骁骑军统领洛秋寒,皇城五千缇骑军统领丁瑞都是墨天诏的人。墨天诏逃亡后生死未卜,墨党势力在京中还是根深蒂固。朝中传言,女皇已经用皇天印秘密调军,恒山、太行两营的三十万大军已经拔营...高逸幽一旦入了内城,他的五千j-i,ng骑也只能驻扎宫外,只他一人入宫面圣。说服高逸幽暂时受降的,正是女皇派出东方若情的迎他入城,一旨定下婚期,昭告天下他是名正言顺的驸马。
是拉拢还是y-in谋,一天天复杂紧绷的局势,高逸幽不得不勒住战马。
禁宫朱墙外,江山风云激荡。无辜的百姓们潮涌向街头,听着那岿然整齐的步伐和铠甲摩擦的冷锐声响,仰视高坐在骏马上的骁勇背影,和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让让,你们让一让!”一个熟悉的女声忽然从拥挤的人潮中传出,那声音透着七分焦灼,三分冰冷,所有侧目而视的人都很快避让,丝毫不敢惹...这杀气凛凛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一身黑丝长袍的墨成香牵着南雪衣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南雪衣瞥了一眼高逸幽那边,又蹙眉远望根本不见东方若情的銮驾仪仗,她神色清冷而犹疑,一袭素雪薄纱裙笼着纤瘦身段,乌发如瀑,翩若惊鸿。清丽绝美的容貌顿时引得旁人议论纷纷,几乎对同样有倾国之貌的公主都失了兴趣。
“香儿,我们还是回去吧!”南雪衣对旁人的惊艳目光丝毫不理,低声对墨成香道:“高逸幽既然答应了入宫后打探绯儿的消息,我们又很难混入内城,还是回城外等消息吧!”
墨成香黑瞳闪烁:“别把希望都寄托在高逸幽身上,我看妖后要他做驸马不过是缓兵之计。我自己入城或入宫都不难,就是姐姐你内力全失稍稍麻烦!”她说着,一手牵紧了南雪衣,一手握紧了那散着诡谲妖气的九尾灵蛇鞭,傲然道:“翎儿还在高逸幽的军营里,早日找到沈慕绯,也好早日不受他们牵制!天子脚下也没什么了不起,姐姐跟紧我便是!”
南雪衣见她势在必得,唇边绽开会心一笑,两人正准备继续前行,忽然有礼乐声从前方飘来,两道围观的百姓一阵哄闹,锣声震耳欲聋。皇宫缇骑军夹道列队,东方若情所乘的銮驾玉辇跃入眼帘...金色圆盖吊以镂金垂云,两层幨帷青缎绣着象征至高皇权的飞龙。宝座珠帘内,依稀可见大红宫装的公主与一名内侍。宝座四周环有朱栏,两侧是铜鼎与佩剑,由足足十八人抬着从“正阳门”另一面走来!
高逸幽的眼神霍然凝聚。她乘坐的分明就是帝君出行的玉辇,只是抬辇的人数少了一半。只听缇骑统领丁瑞扬声喊道:“公主殿下驾到——”高逸幽翻身下马,率领五千j-i,ng骑跪了下来,他毅然举起手中的一卷“受降书”,对东方若情高呼道:“臣...临江王高逸幽,叩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围观的百姓亦如波浪起伏般屈膝叩首,在这迫人的威仪下,高呼:“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慕绯轻轻撩开珠帘,幽冷而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一片黑压压的叩首,这是曾经应属于她的么?万人叩拜,公主千岁,如今这些都属于东方若情。她以为自己会嫉恨、会愤怒,可心情竟如同古井,掀不起任何波澜...她的目光又缓缓投向高逸幽,她的表哥,还会认得自己现在这可笑的模样么?就在这时,慕绯的手忽然被东方若情死死攥紧,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的身子却在隐隐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