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歌微微皱眉, 少年时在宫中绞杀军侯的事情仍历历在目,也是这般情形, 那时她不过十几岁, 第一次杀人, 淋了雨,又受了惊,发烧了几天差点没缓过来。
不过这次的武官太多,应该不是像上次那回事。
“某知道了。”她道:“转达父帅,我马上过去。”
越子临把一块玉佩挂到她腰上。
“这是?”
越子临淡淡道:“玉是中空的, 内有mí_yào,遇热就会发散开来,虽然杀不了人,但能让人一炷香之内动弹不得。你用时拿手握着,药自然就化开了。”
段长歌哭笑不得,“某是去面圣,不是入龙潭虎x,ue。”
“皇宫可比龙潭虎x,ue凶险多了。”越子临道。
段长歌不置可否,最后还是戴着了,没摘下来。
但她知道这东西她大抵用不上,于是也没问越子临如何解药。
段长歌身上原本只有一块玉,现在也只有一块,只不过从麟趾玉变成碧玉。
段思之看见了之后并未出声,只是笑意深了些。
“日子订下了吗?”段思之道。
段长歌一愣,竟是忘合八字了。
“还未。”
段思之道:“惊蛰那日就很好。”
已经看过了?
段长歌笑道:“那便订在惊蛰。”
段思之道:“那边家中可去过了?”
段长歌神色微暗,道:“她并无长辈至亲。”
聘礼和婚书总不能送到魔教去。
可就算送到魔教去,也没人能接,越子临说过,她的师傅已经去了。
“原来如此。”他顿了顿,又道:“既然这样,你更要好好对她。”
段长歌道:“是。”
段思之点头,一路也无话。
入宫之后,段长歌才发现,不止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一众武官也什么都不知道。
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段思之不动声色地想。
他想起在营中时那刺客说的话,说不在意,是假的。
引路的宫人带他们去的不是宣勤殿,而是未央宫——箫琼寝宫。
未央宫每一处窗户都被黑布裹着,密不通风。
殿内燃着千支鲸蜡,亮如白昼。
箫琼在床上,四周的帐子被放了下来,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
人影并未开口,只由太监依官职向每一位武官中分发了金纸。
段长歌扫了一眼,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宫中有煞,需取武将之血压煞。
且箫琼这般大概也是因为煞的缘故。
只不过,为何还要取她的血?
她可并非武将,官职不过大理寺少卿,若要取血,怎么也轮不到她。
段长歌虽然疑惑,但不至于说出来,还是拿了银针,刺破手指滴入瓷杯中。
十七杯血,被送到箫琼的帐中。
他不知道做了什么,片刻之后,箫琼哑声道:“清唳可在?”声音之虚弱从未有过。
血被从侧面撤了下去,由于诸人都在丹陛下,所以无人看见那血被做过什么。
“陛下。”段思之应声。
“你留下,朕有话和你说。”箫琼道。
“是。”
段长歌出去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几乎成了全黑的未央宫。
未央宫地势较其他宫高,为的是突出王权尊严,在乌云满天的情况下,反而令人觉得窒息。
山雨欲来。
段长歌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感觉从何而起。
内监掀起帘子,箫琼靠着软枕,身上披着流光的锦袍,眼下一圈乌青,显然是几日都没睡好了。
段思之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箫琼真的病了,担忧道:“陛下觉得如何了?”
“朕无事。”又是一阵咳嗽,他朝段思之道:“清唳,过来。”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让他坐下。
“陛下,此于……”
箫琼微微低下头,声音低哑道:“朕少年时贪玩摔断了腿,你在朕窗前守了两夜,那时候,你可没说什么于礼不合。”
话已至此,段思之只得低头道:“是。”
段思之对于萧琼的命令和愿望只有服从和达成,这时候却生出了极为可笑的感觉。
他觉得很莫名,很诧异,也很好笑。
他们不是都知道,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吗?
萧琼十四,他十六。
当然不同。
箫琼朝他笑了笑,疲倦地闭上眼睛。
箫家的人都生得好,箫琼的这张脸就更好,高鼻薄唇,眉目如画。
因为他长得太好,少年时便不受先帝喜欢,先帝说他男生女相无福,又说他面相寒凉,总之是万般的不受宠爱。
后来也证明了,他确实凉薄多疑。
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段思之收回心思。
箫琼不说话,他便不说。
段思之并非一点都不疑惑,只不过太多年过去了,他愿意相信这次的事情只是驱邪。
但愿只是驱邪。
“清唳,朕那时候很不受父亲喜欢,”在这样的沉静中,箫琼开口道:“你那时却风头正盛,为何会选择朕?”
那时候段思之和宁王同在婳玥门下,怎么说,也是他们俩感情更深厚一些。
段思之想过这个问题,宁王也问过这个问题,他有答案,却觉得荒谬,便答“臣也不明白。”
“那便是没有理由了?”
“是。”
箫琼长久无言,道:“朕一直不相信,有没有理由的好和没有理由的忠心。”
段思之神色不变,并未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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