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南筝缓缓地抽出刀来,“所以,即便是死了,也是不能解脱的。”
“既然此孽,非你所造。你又何苦咬口不放呢。”
曾法号修林的女尼却只是默默地,继续捣鼓着柴火,轻声说道:“该说的,老尼都已经说了。施主如若不信,又何必多问。便是问了,老尼也只得这几句实话。”
窦南筝眼眸微微眯起。
“你受当年清河王妃耿氏指示,下药残害清河王侧妃,至其暴毙。单单凭这一点你便不可能活着,为何,清河王妃却久久未灭你口?”窦南筝的刀尖,稳稳指着她的脖颈,“我只是想要知道,你能够活下来的理由。”
“你没有被灭口的理由,是你身上还有着不能失去的利用价值,还是说,你当初,用什么,和谁——交换了你苟活的性命?”
修林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你本是清河王妃的心腹。她既利用你下药,想必你身上必无她可利用之值,也并无什么,可同她协商的把柄。亦或者,你是在下毒害死清河王侧妃西绒后,为了保命,又做了什么事,是不是?”
修林捣鼓柴火的手,终归一顿。
噼啪。
火堆里猛地发出爆声,一切陷入骇人的寂静。
“副将大人能够问出这样的话,想必,是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吧。”
不再以施主相称,这一声副将喊得稳稳当当,修林微微侧过头,眼风清冷:“不知副将,如今是谁的左右手。”
窦南筝的刀收回些许,她凑近了修林,沉声说道:“对侧妃西绒,本将还存有疑虑。但是你,本将的确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
“当年你原本是在这清冷寺中,唯一不对失宠侧妃西绒冷眼相待之人。你们惺惺相惜,本已是莫逆之交。清河王妃耿氏以你亲子要挟与你,你才不得不迫害与她……”窦南筝娓娓道来的时候,修林的眼中,原先冷铁一般眸色里,恍若裂出一痕缝隙。
窦南筝精准地捕捉到那一丝裂缝,话语如同一根硬钉一寸寸钉入,试图撬开她所欲探知的不为人知的真相。
“本将是谁的左右手又有何想干,如若你所隐瞒的,终有一日会现世于众人,那么……”
“对,既然副将大人已经知道了苗头。想必就算不是您,终归,也是接踵而至的人要来寻老尼了。那么,老尼只问副将一句话,答了此话,老尼,便也可以做出抉择。”
“什么话?”
修林的眼眸,一点点抬起。
“副将大人,如今是以窦氏旧人的身份问我,还是耿氏之妻?”
窦南筝的眼眸一点点眯起。
修林的嘴角微微勾起,如今的眼眸,竟是如同罗刹一般诡谲。
“如今的您,应该比谁都要清楚吧,那么多年以来,清河王刘庆的韬光养晦,而为其利爪的耿家,十数年来,暗地里又是作了多少孽。包括当年的窦家,究竟是怎么一朝覆灭,副将大人,这七年来,看清楚这些,是不是夜不能寐。”
窦南筝神色未变,但是,眼底的光却渐渐灰暗。
“老尼只是想要知道,您查这些的缘由。是想要耿家为此付出代价,还是想要,为耿家谋求后路。”修林嘴角微微勾起,“这样的话,老尼便可以做出选择。是告诉您之后再去地下面见西绒,还是,吞下所有的秘密,直赴黄泉。”
窦南筝面色铮铮,握着刀柄的手收拢,指节泛青。
她微微扬起下巴。
“窦氏旧人。”
将刀缓缓插回刀鞘。
“我是,窦氏旧人。”
-
清河王府。
一人独下的青白二色玉棋局旁,落子人如今却已然毫无兴致。
刘庆望着手中素白的布帛上写的,面色再不似往日里的悠然自得,眼里寒光乍现。
“她现在在哪?”刘庆侧过身去,余光瞥着身后的黑衣人。
“天梧寺中。”
“不要再管邓府那头,集所有暗探,记住,只要勿将此事牵扯到天梧寺,余下之地,皆可截杀。”清河王刘庆眼光锐利如刀,凶狠之色如狼似虎,鬼魅一般的凛冽之风萦绕身侧。
“现今,诸事皆可放……”
“且先诛杀窦氏南筝!”
黑衣人领命而去。几道黑影随之略过。
清河王手中的青色棋子,被紧握成拳的手碾成碎渣,隐有血色从指缝间渗出。
窦南筝。
好一个窦南筝!
-
“驾!!”
雒阳城外二十里,一匹通体雪白,额前赤色璎珞的白马疾风之势往前,马蹄下滚滚烟尘腾起,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九风,乖孩子,快些……再快一些好吗……”窦南筝手握着缰绳,再将身子下倾些,沉声说道。
她的手心,满是濡湿,连额角都微微沁着汗。
舔了舔干燥的唇,她猛地又用力抽了一鞭。
不足小半个时辰,她便如风一般掠过雒阳城门,直奔耿府而去,撞翻了好几处小摊贩。
到了,就快到了!
她心如擂鼓一般,拐过最后一个拐角,却猛地一愣。
马嘶鸣声响彻天际,一袭暗衫的女子呆呆立在街角一侧,看着再熟悉不过的耿府高高挂起的正红灯笼和耀眼的赤色绸花。
耿峣,穿着墨底赤纹的喜服,伫立在耿府门口,如同一棵青松一般。
众人簇拥道贺。
鞭炮声刺耳。
窦南筝猛地,有些不明白现下这一副场景是何意。
如同一场梦境。
盖着红布头的女孩,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