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的暴怒更甚,一掌将旁的石板拍的粉碎:“好!就如你所愿!”
悉人们上前架住姜后,其实是不必架住的,姜后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一双眼并无半分畏惧,愤怒地瞪着帝辛。我紧紧地盯着悉人们拿着的一把亮的反光的尖刀,尖的可怕的刀刃让我的眼刺痛。却不敢有半分离开,我以为姜后会求饶。却见那尖刀生生刺入了她莹白如玉的眼眶,只一瞬,血肉模糊,刀背上鲜血如注。姜后痛得闭上了双眸,却始终未曾尖叫,讨过半句饶,甚至一声也未哼。
又是一刀,她的右眼也被如法炮制地取出。过于血腥的画面令我别过眼去不忍再看。恍惚间,我发现帝辛的眼角有泪。那是他的妻子,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罢。
接下来便是炮烙了,帝辛却起身欲拂袖离开。姜后已看不见任何东西,却还是听到了他要走的声音。又是一声冷笑:“大王不留下来看妾炮烙,看您的妻子是怎么死的么?”
这句话彻底令帝辛陷入了崩溃,他回头,厉声道:“寡人不想看!”
铜柱已架好,下头的火已燃起。烧得火红的铜柱,隔着很远尚能感知到它的温度之高,姜后冷声吩咐道:“带本宫上铜柱。”
旁的悉人含泪道:“王后娘娘。。。”
帝辛再也忍受不了,拉住我绝尘而去:“带王后回宫养着,今日之事,再不许提!”
☆、心伤
帝辛跨入我的寝宫那刻,整个人松懈下来,几步跨到桌几旁坐下,掩面无言。
我为他斟上茶水,他执起杯盏,却又放下了。颓然地拥我入怀,他似是很累,累的忘记了我只是他拿来搪塞满朝上下的宠妃。他良久的沉默着,仿佛随着姜后的绝望,他的心也静止了。
帝辛疲乏地将脸颊贴在我的手背,第一次语气中含了无助:“寡人。。。也不想如此。”
我蹙眉着颔首,召了曰璃来:“你去关照王后,待她上了药再回来禀告。”
曰璃领命出殿,我也再笑不出来,只轻声问道:“大王,您可否跟妾说句实话?”
帝辛的唇角是淡淡的苦笑:“姜恒楚与姬昌相互勾结,姜恒楚应允姬昌借其三千兵马。若寡人今日不除去姜恒楚,只怕来日东西夹击,殷商危矣。”
我轻叹了口气,蹙眉道:“那么,姜后娘娘呢?”
帝辛将我松开,双手掩面,极是悲苦:“姜恒楚已去,文珺作为他的女儿必死无疑。寡人如此做,尚可留她一条性命。”
正是此时,曰璃从外头慌忙跑进,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上。我的心咯噔一下,忙急急道:“大王面前没有分寸的么?有话好好说。”
曰璃将满是泪水的面庞抬起,抖着声音说:“美人,姜后娘娘自缢了!”
帝辛无法控制的悲拗地握紧了手掌,生生抠出了血来。他挥了挥手,示意曰璃下去。待鹿台只剩我与他时,他伏在桌上低低地哭出了声。
他宽厚的背不住地颤抖,我的记忆里,他总是运筹帷幄。坚强得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的狠辣,他只需翻手覆云间就可随意砍了谁的脑袋。我以为他对姜后了无情意,我以为他至始至终都只爱江山,从不将真心付出。原来,他的妻子离去,他也是真心难过。
他埋着脸庞,沙哑着嗓子跟我说:“事实上,寡人娶每一个女人的时候,都是想好好照顾她们一辈子的。可是世事动荡,政局错综复杂,寡人没能保护好她们。最后,寡人就成了负心薄幸之人。”
他的话令我心里发酸,不知怎的,即便他对姜后残忍,对我一家狠辣。我却觉得此刻的他理应原谅,且值得信赖。我拉住他的手臂,凝着他被发丝掩住的脸庞,一字一句的坚定道:“妾相信,大王不会负了妾。”
他可能觉得我的话幼稚且可笑,只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看着他,继续坚定道:“无论大王是否承认,妾都要承认,好像在何时何地开始,妾对您的看法已有了改变。”
帝辛听进去了我的话,仰脸问道:“什么改变?”
我深吸了一口气,与他四目相对:“妾认为,大王是个懂感情的人。您在朝堂上有雄途伟略,在后宫中,您也有着宽大的胸怀。哪怕是妾当日心魔缠身,刺了您一刀,您也能原谅妾。更何况是与您结发的妻子—姜后娘娘。大王没有理由无端残害她,所以即使大王与妾原本有着血海深仇,妾还是愿意重新认识大王一次。”
帝辛叫我说得眉间的大雾略略散开,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无奈却真心道:“虽然寡人不知道你说的血海深仇是什么,但是你既已经是寡人的女人,寡人就会拼尽全力去打下更多的江山,永永远远地来保护你。”
我的眉不经意地紧蹙在一起,心下忽然有些慌乱:“倘若有一日,大王也要为江山社稷除去我呢?”
帝辛很笃定地回我:“不,不会。因为姜后的背后是东伯侯,黄妃的背后是武成王。”他的眼神飘向我,似有轻松之意:“可你,寡人纳了你,却是一个意外。”
我不明所以:“可是。。。”
“你是想说你的父亲也是冀州之侯?”他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点了点头,他笑了,不带一丝戾气。
他轻轻拥住了我,说:“不,你与冀州侯,没有任何关系。”
不知怎的,帝辛的话说得我心中一暖,我静静靠在他的肩头,终于放下心来。
后来,我也终于明白了女娲所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