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踢又打,一双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在看清门内的人后,才松了一口气,一颗心仍然砰砰跳。
竟是……季少杰。
男人将她按在门后,俊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惊魂未定,两个人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就这么对望了半分钟。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平时应该是闲置的,只靠墙放着两张旧的沙发椅,头顶一盏蒙了尘的日光灯直直射在季少杰头上,那双微蓝的、格外深邃的眼睛躲在阴影里,况味不明。
但她知道他在一定生气。
他冰凉的手掌仍旧捂她嘴上,她开始推他,闷闷地发出声音,“喂,你这人!突然出现是想吓死我吗?”
“拜托你走开啦,你弄坏了我的裙子!”
那人仍是绷着下巴不动,但这几年钟静言已经知道怎么对付他——她伸出舌尖迅速地舔了他掌心几下。
他似被电到了,迅速拿下手掌,寒着脸倒退了一步,声线醇厚,带着一点凉意,“你现在也知道被人吓一跳的滋味?”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脸冷下来还真是吓人。“钟静言,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钟静言知道,他指的当然是她未经允许便私自回国的事。
“我只是乖乖跟着带队老师过来,半步都没有跑远,今天比赛一完,明早就走!不信,你去问问沙丽。”她反而嘻嘻笑,抵靠在门背上,云朵般的裙边扫着他的西装裤脚。“你就当我在任何一个城市旅游好了。”
她并没有问他如何知道消息。他这人,她有一百种方法躲着,他便有一千种方式找到她。
这些年,他对她很好,可以说,他将她捧在手心里宠上了天,只能她想要的,他总能满足她。可是,被他这样宠着的前提是,她只能在他的掌心里,——她知道,这是他的底限。
“我允许了吗?为什么不提前问过我再做决定?”他目光阴沉,咄咄逼人。
四年过去了,这个男人,他身上敛了狂燥,更添成稳,王者气势更加迫人。——只是,脾气还是那么臭。
“我想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钟静言坦然无畏地望着他,眸子纯净:“我只是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不能限制我。”
他很久未曾这样凶巴巴地对她了,而她,也很久没有与他这样直接反抗过。
她的眼珠从未改变,还是像快要融化的黑色巧克力,那不曾凝固的,就快滑动起来的,还有她的自尊和骄傲。
他竟一时被她顶得无语。
这时,他怀中电话响起,他一边幽冷地盯紧她,一边伸手接听电话。
“……他推掉了?你确定? ……”
收线后,他的神色稍见缓和。“现在就给我回英国去!”
“我不会回去。”她捏着裙子的褶皱,目光固执而倔强,“我答应你,明天早上便跟学校一起返回,但是,我必须参加完这场比赛。 ”
他抚着额心,看起来很烦恼,这样倔强而有自主意识的她,越来越令他无力。他不得不承认,她长大了。
“好吧!”因为方才的那通电话,他最终决定妥协。“这边完事了马上跟我回家,明天我亲自送你过去。”
“回家”这个词,他很自然便说了出来,而在往常钟静言也并不觉得多么刺耳。
季少杰是个霸道的男人,这四年来,尽管她抗拒,尽管她不愿意,可是,他终究还是一点一滴地渗透进了她的生活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家,钟静言已不再拒绝被认为也是她的家。
但是,现在是在生她养她的城市,在这里,她还有另一个“家”。
她一时有些愣愣的,心里某处莫名地被这个词揪了起来。
仿佛看出她的反常,季少杰将话题引开:“言言,你今天,很漂亮。”
可不是,钟静言穿上这身衣服,美丽得就像只白天鹅。
他眼里毫不吝啬的赞美令她也放松了,她骄傲地走去房间中央,旋转了一圈,下巴抬得高高的,只用眼缝瞧他:“我像个公主吗?”
他笑了,此时,目光里只剩下宠溺。“何止像,你就是我的小公主。”
他神情有些倦倦的,而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反而给他添了一丝慵懒可恶的魅力,
其实他每次说出“你就是我的……”这样的句式的时候,钟静言心里都想立刻反驳的,可这些年了,她有哪一次赢过?反驳无用,而当她不再争执,竟似也开始习惯。
季少杰深深地望着他的女孩,没有忽略她眼底一晃而过的纠结,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勾起了笑。
张爱玲在《连环套》里说:“西洋女人的腰是用钢条跟鲸鱼骨硬束出来的。细虽细,像铁打的一般……”可就为了那一个细字,多少女人趋之若鹜。
此刻钟静言站在那里,那身改良过的鲸骨裙子,衬得她格外腰细腿长,像极了从十八世纪的欧洲逃跑出来的某国公主。
季少杰静静地瞧着了她一会,那目光越来越炽烈。
钟静言被他这样瞧着,心跳得也越来越快。
虽然每天都有通不止一个电话,但是,这次差不多快一个月了,他忙得没有飞去看她,这应该是四年来两人分开时间最久的一次了。
他一步步走近她,而她也望着他走近,不再生涩地躲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含着一丝不自知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