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忘川忽然这样反问自己,随后把自己问住了。
不对,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隐瞒着他吗?
答案是否认的,但是他自己都忘了,在段重殊面前,陆忘川这个人都是假的,那就是‘骗’的彻底。
他不会知道。
陆忘川这样说服自己,于是又说了句:“早”
段重殊犹如石刻般的眉眼仍旧久久未动,像是没看到他,没听到他,又像是透过他的双眼陷入了一场真正的迷雾。
“......早”
陆忘川看到他的双眼在一瞬间烟敛云收,留下一层淡淡的碧海云潮,微微勾起唇角说了声早,然后凑过来在自己唇角轻轻的吻了一下......
骤雨狂风的转变太快,陆忘川被他亲的一愣,好长时间才抿了抿唇角无声的笑了出来。
想多了想多了,这人分明是......开窍了啊。
段重殊掀开床帐赤着双脚下了床,裸着上身朝地上那几件散乱的衣物走过去。
陆忘川慢悠悠的坐起来,眉眼沉静,唇角漾开一圈圈水纹似的清浅笑意......
本以为他醒来会大发雷霆翻脸不认人,毕竟昨晚是他一直在迷惑勾引他,甚至可以说是乘人之危吧,人家秉持了几百年的清规戒律,一晚上消失殆尽,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他也总归是始作俑者。
看一眼背对他系腰带那人,陆忘川有点糟心。
这到底是谁把谁睡了?怎么好像是黄花闺女被土匪强占了身子,到头来还得赔上一句,“官人您受累”。
......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窝心。
陆忘川掀开被子跳下床,不料双脚刚一落地就闪了腰,哎呦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按着腰半天没起来。
这一下不得了,本来就腰酸背痛,现在又遭此变故,腰是彻底的拧巴了。
嘶......真疼!
段重殊听到身后不小的动静,回头看了看,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笑了出来,眼角眉梢全是灵动慧黠的笑意。
像是春风吹红了二月花,一瞬间绽了满园的花影攒动,莺飞蝶舞,天地间霎时便清朗了,什么污浊,什么阴霾,都被他眼角一丝风情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世上真有这么一种人,他们生于乱世,长于红尘,食尽人间悲欢苦楚,却被千万仗红尘俗世濯洗出一副纯净剔透独一无二的风骨。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没有此刻的悸动,只有记忆中初次相见的惊艳,惊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也惊诧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选择了信任他,还曾一度想把他当成爹来孝敬,现在想来真是太天真了啊。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萍水相逢,到头来,尽是他乡之客......
陆忘川瘫坐在地上,也笑了,朝他伸出手。
段重殊走回去把他扶起来,把他的衣裳递给他,然后转头看向从窗外流泻进来的晌午明媚的阳光。
“入秋了”
陆忘川听到他说:“秋天的水最清了,是钓鱼的好季节”
“......你还会钓鱼?”
“以前,经常钓,在后山一坐便是一个白天”
聂华阴还曾抱怨过每年一到初春夏末就寻不到他的人影,得顺着河边找半天的时间才找的见他,真是急死人了......
陆忘川唇角一弯,道:“按你的耐心,河里的鱼不得被你钓光了啊”
段重殊回头看着他:“想去吗?现在”
陆忘川一愣:“干嘛?钓鱼?我钓不起,下河摸鱼还差不多”
面前白影闪过,他徐徐走到窗边推开两扇木窗,抬手扶在窗台上,微微垂下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闭上了眼前,双眉紧紧皱起,眉宇间像是锁了一场无处宣泄的狂风骤雨。
陆忘川看不到,只看得到他长身玉立的背影,绚烂的阳光在他的身影周边描了一层耀眼的光华,像是坠入水中的墨,浅浅晕染开来。
“......诶?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
陆忘川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走到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