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斐气定神闲,懒散靠进车座里:“想我什么时候能娶媳妇啊……”
“你这臭小子!”
容夫人气笑了,柳眉一竖,一股母老虎气势就起来了,旁边充当布景板的容培靖都不禁有点龇牙,瞪了容少爷一眼。
“伯父伯母,师父来信,可有什么交代?”顾惊寒突然道。
容夫人的气势被打断,也不好意思当着未过门的儿媳妇面再训这没大没小的儿子,便抬手拢了下鬓发,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说了说你们在岐山是办正事,可能会耽搁几日,婚期按照长青先生的意思,是挪到了这个月十六。”
“后天?”容斐眼睛一亮。
容夫人点头:“是后天。所以惊寒,今天按照规矩,我们就得送你回顾家那边,新人成婚前一天,是不能见面的。礼俗在这儿,不能坏了规矩。”
顾惊寒对此并没有异议,颔首道:“有劳伯母。”
从火车站出来,车果然先去了顾公馆。
顾家已经贴上了喜字,白色小楼颇有了点喜气洋洋的感觉。
顾惊寒下了车,容斐将他送到门口,又缠着亲了一口,才上车回去了,差点没把容培靖和容夫人的老花眼给辣瞎了。
顾公馆里,听到动静来开门的顾小五也是堪堪捞住自己掉下去的眼珠子。
他可不像容家的罗管家那般饱受摧残,习以为常,头一次见,整个人都有点僵。
自家冷冷淡淡的大少爷……竟然也会温柔地扶着别人的腰低头接吻?
“大少爷……老爷和夫人都在饭厅呢……”顾小五迎着顾惊寒进来,同手同脚地关上门,“没得到消息您这个时候回来,就先开饭了……”
顾惊寒不在意这些。
临字的三个骨灰盒已经都没了,他也就不太在意自己的箱子了,随手递给顾小五,示意他送回自己房间,一边脱下风衣,一边走进饭厅。
福伯正在指挥上菜,一眼就看见了顾惊寒,惊喜道:“大少爷!”
餐桌前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薛萍忙起身,拉住顾惊寒:“寒儿回来了?赶紧去洗手,坐下吃饭。怎么黑了……还瘦了,坐下多吃点……”
顾时秋和顾妙极其狗腿地又是给顾惊寒拉椅子,又是亲自去给他盛饭。等顾惊寒洗完手回来,桌上已准备得整整齐齐,仿佛他不是离开了一两个月,而只是出去了一个下午。
“哥,快吃,有你爱吃的菜……”
顾妙眨眨眼,悄悄把一碟菜挪到了顾惊寒面前。
这个举动惹来了顾元锋的一声咳嗽,“好好吃饭。”
他撩起眼皮看了顾惊寒一眼:“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别再出去瞎跑了。后天就是你和容少爷的婚礼,别惹事。”
薛萍嗔怨地看了顾元锋一眼,但却没说什么。
顾惊寒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开始吃饭。
这个家,除了顾元锋,所有人都感觉亏欠了他。对他好,不干涉他的决定,竭力补偿他。但越是这样,越是在摆明车马地告诉顾惊寒,他是这个家的外人。
用过饭,天色已晚。
薛萍还想和顾惊寒再说些什么,但顾惊寒放下碗筷,便径自上了楼。薛萍欲言又止,为难片刻,终究作罢。
顾惊寒回了房间,洗漱之后,便盘膝打坐。
以往二十余年,他的日子就是这般枯燥乏味,单调地重复。但以前,他从未感觉到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对。可现在……
顾惊寒睁开眼。
心神有些浮躁,他调理起体内y-in气事倍功半,还不如不调理。
起身走到桌案前,顾惊寒取出朱砂和符纸,开始画符。就如许多人练书法静心一般,顾惊寒画符也是平心静气的一种手段。
往日十几道符箓下来,早已静气凝神。
但今天,已经画了几十道了,顾惊寒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符笔游走,掺入了些躁意。若非他修为过人,此刻已不知要画废多少张符箓。
画到第一百张,顾惊寒停了笔。
满桌黄符杂乱堆积,地板上也散落了一些。月华倾落入内,照得遍地金光闪烁。
顾惊寒眼神微沉,静默站了片刻,走到衣帽架前,拿起风衣。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悉索声,二楼阳台上翻上来一道修长利落的身影,紧闭的窗户被轻轻叩响,来人身披月色,隔着窗眨了眨那双明亮的桃花眼。
顾惊寒眼神一凝,立即过去打开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