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着鹰钩鼻的老人平时里很少说话,强势、寡言、沉默。这次,却颤颤巍巍的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整个人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喻星河从未见过的柔和。
秦世卓站在一旁,神色自始至终都十分沉静,他眯了眯眸子,看往不远处层层叠叠绵绵起伏的高山,空林之上偶尔盘旋起孤鸟数只。
他站在妹妹的墓碑前,心里忽然有了一些愧疚。
佩瑶生前最不喜别人替她做决定。
可他,却以她的名义,以情意和人心为筹码,十余年的光y-in为船,载着当年旧信,替她做了某种决定。
可他是对的。
秦世卓唇角抿了点笑容出来。如果佩瑶以前听她的,就不会和家里闹翻,也不会早早去世。所以星河应该听他的,而不是和一个比她年长十岁,又拥有无数家产的女人结婚。那么多的不确定性啊……
等老人情绪稍微控制住,喻星河不敢再让外婆待在这里了,搀扶着她离开。
外公走在最前面,似乎因为方才短暂的软弱而有些不习惯,走的飞快。
秦世卓不知为什么,走的也快,蒋青只能追着他,叫他别着急。
喻星河扶着老人,走在最后,一步一步,走在长了野草的泥土小径上,时不时的抬起头,注意着老人的神色,有时又不得不低下头,避开路上的坑坑洼洼。
便是在这么抬头又低头的瞬间,她似乎看到有一片衣角在远处隐隐现现,只是等她再定睛去看只见旷野寂寂,暮色四合,远处寒山无人家,霜叶已红,倦鸟归巢。
哪里还有旁人。
那原来是她的错觉。
小镇上这几年来旅游的背包客越来越多,也开起了民宿。这些问题,蒋青在来之前,都让助理安排的妥当,选了一家软件上评分最高的民宿。
现在既不是旅游旺季,也不是节假日,民宿里只有几个骑行经过的年轻人,在一楼的大堂里坐着,就着卤蛋吃泡面。
这里倒还算安静,适合老人和病人休息。
小镇上没有什么夜生活,本来就因为留不住人而日益空心化,现在在这么冷清的时节,还没到8点,路边的店都关门了,只有街道上两排路灯孤零零的发着光芒,有的灯盏年久失修,一闪一闪的,活像个鬼片现场。
喻星河却睡不着。
等老人都休息下,她一个人,披上一件羊毛开衫,和民宿的老板打了声招呼,问清楚关门时间,而后走上了街头。
喻星河一个人走着,却并不觉得寂寥。
虽然多年没回来,云沧镇早已变了模样。以前街道两旁种满了高大茂密的香樟树,盛夏时清香熏人,现在全部换成了苦丁,看起来还没栽下去多久,枝干细而伶仃。
云沧镇被一条大河分成两半,河水奔腾而过,滋养了无数沃土。此刻,喻星河站在大桥之上,深秋的风夹杂着s-hi漉漉的水汽而来。江浪涛涛,流水不朽,倒映着天上一轮圆月如盘。
对月思人,大概难以避免。
喻星河打了电话过去,这次倒是接的很快:“星河,现在还在云沧吗?”
“嗯,你呢?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吗?”
徐冉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她似乎还在外面,手机那边传来车喇叭的声音。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吧,明天就走。”
喻星河低着头,一脚踢了踢桥上的小石子,不满的控诉她:“徐满满,你最近都没有打电话给我。”
徐冉沉默了一会:“对不起。”
喻星河愣了一下,原本她只是这么随口一抱怨,谁知道徐冉就这么和她说了对不起。
原来她真的……真的很久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了吗?
喻星河低着头继续走路,看路上的小石子都觉得长得不可爱了:“你那边有点声音,是在路上吗?”
像是有车经过,又像是流水哗哗的声音,想来是附近公园里的小喷泉吧。
“是啊,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最近又失眠了?”
“没有,只是看着月色很美,就出来走走。”
喻星河忽然叹了一口气:“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她回去已经有近一个月,虽然中间徐冉过来一次,可还是觉得不够。
徐冉半晌才嗯了一声,叮嘱她:“早点回去,不要乱走。”
喻星河来之前和陆杨说了一声,今晚有空,和他说说话,叙叙旧。
她挂了电话,等着一辆卡车过去,而后过了马路。
陆杨的家离中学很近,喻延之去世之后,他从副校长变成了正校长,家也搬进了学校里。只是不多久,他和陈雪离了婚,各自组建了家庭,就将学校里的房子给了陈雪。
中学的c,ao场中间野草疯长,跑道原本还是小石子铺的,当年上体育课的时候简直就是灾难,一跑八百米整个学校都是烟尘飞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蓝色的塑胶跑道。
喻星河到的时候,陆杨和陈雪已经到了,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就会吵架,一辈子都是冤家,现在各站一边,谁都不理谁。
喻星河笑吟吟的喊了一声:“陆叔叔,陈阿姨。”
陆杨先转过身来,手上还提着一篮烤土豆和一瓶自酿的酒,衬衫下面穿着拖鞋,看起来不伦不类,走起路上右脚有点跛:“星河来啦。”
陈雪有些洁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嘲笑他的话,上前一步,拉着喻星河走在前面。
中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