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新哭得眼睛周围一圈儿都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王青洗完澡出来,看见他这副小样儿,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狠狠疼爱,让他忘掉一切,只能看见自己。
“适新,发生什么事情了?能和我说说吗?”王青像哄孩子一样,也在床边坐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适新摇了摇头,牙齿咬住了粉唇,刘海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王青虚虚地抱了一下他的肩膀,体贴地说:“不想说也没关系。你吃晚饭了吗?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适新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吃东西,哭了那么久,胃也疼,心也疼。
“不好意思,麻烦学长了。”
“我这里只有泡面了,你可别嫌弃啊。对了,还有火腿肠和卤蛋、榨菜,饿的时候吃,也是很香的。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弄。”王青拿出小电饭锅,插上电,煮水,下面,不一会儿面就煮好了。王青把火腿肠用水果刀切成片,铺在面上,卤蛋切成两半,也放进去。榨菜也撒了一点儿,面热气腾腾的看起来很有食欲。王青把勺子、筷子放到适新手里,捧着碗,蹲在他面前。
适新勉强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接过了碗,挑了几根面,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又放下了。
“不好吃吗?要不我出去买点儿夜宵?不知道还有没有没关门的……”
“学长,不用了,面很好吃。”说着像要印证自己的话一样,大口大口的吃,那泪珠也滴到碗里,啪嗒啪嗒,直直落下。
王青把碗夺走,心疼地说:“哭的时候是吃不下东西的,别勉强自己了。”他抽了几张纸巾,抹去泪痕,又轻柔地擦干净适新的嘴唇,叹了一口气。“你早点睡吧,睡一觉,把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他揉了揉适新的脑袋。如果,你喜欢的人是我,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哭的。不过这样也好,任何人给你的伤,我都可以给你治愈,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时间会证明一切。
夜里王青悄悄起来,在床边痴迷地望着适新的睡颜,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把眼中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不会被拒绝,也不会造成困扰。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用视线描摹着适新的眉眼,忍不住用指腹摩挲着适新柔软的唇,又在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口。不碰还好,碰了之后,那滑腻的触感令他着魔似的又俯身轻轻吻了好多下。他没有发觉,一动不动的适新,被子下的指尖已经深深陷入掌心。
适新一夜未眠。王青睡着了之后,他就在床上睁着眼睛,脑子里却很清醒。他想了很多事,从小到大的事情。襁褓中父母就离异,两人没有一个人愿意管他。看见他就好像看见了仇视的对方。父母都各自再婚生子,他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两个老人经营着小卖部,省吃俭用供他读书,他也十分努力。上学、看店,从来不敢奢求什么,只是想快点长大,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多挣钱,孝敬他们。考上大学之后,他觉得一切都充满希望了。再熬几年,就可以挣大钱了。可惜还没来得及报恩,两位老人就相继逝世。小卖部也被姑姑一家抢走,把他赶了出来。靠着奶奶给他的存折里留的几万块钱,大学学费是不愁了。生活费、住宿费,全都是自己打工挣的。那个时候,很累,心里很苦,可是不知道跟谁说。久而久之,什么事情都习惯憋在心里。话语太苍白了,说什么都是徒劳。那就索性不说,承受。假期的时候,回到家乡,哪儿也不去,谁也不找,就只去坟地里,拔光杂草,擦擦墓碑,烧点纸,坐在地上,跟爷爷奶奶聊聊天,把在外面的委屈困苦说一说,抹几滴眼泪。再坐上回程的绿皮火车,咣当咣当,离开小城。那时候,他有了一个计划,就是出国。听说,出国留学之后,如果能在国外找到工作,会挣比国内更多的钱。适新想着,自己孑然一身,在哪里都是一样。自己成绩不错,如果能申到奖学金,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再后来就是那段充实又疲惫的准备阶段。后来,他如愿以偿。他像终于带上项链的小职员夫人,在舞会上大放异彩。一场春梦过后,项链是假的,他也因为自己的贪心和虚荣,背负了代价。
其实遇到沈焰的时候,是自己最迷茫痛苦的时期,因为那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和学校体制完全不同的社会。在学校里,只要学习好,肯用功,就会有回报。而在等级分明的社会,底层人的挣扎和努力显得那么可怜又可笑。努力,根本不足以完全改变命运。不得不承认,沈焰给的热情,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自己严重缺爱的内心,所以性别、年龄、背景,他一概都不在乎。只是自私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没想到自己会深陷进去,所以离开的时候才那么狼狈。重逢的那天,漫天的喜悦和感动已经冲淡了埋怨,后来自己又沉溺于情欲无法自拔,自己的确活该,咎由自取。他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就是想得通。想不通就意味着痛苦。其实很简单,把标准定的足够低就好了。现在的自己,只要有地方住,饿不死,就满足了。什么爱情、友情、亲情,车子、房子、票子,一概不想,就完全不会痛苦。
适新在自我麻痹中得到了内心的平静,一直盯着天花板,直到天色渐亮。他起床,洗了把脸,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拿着包出了门。呼吸着清晨微凉的空气,他在校园里转了转,在图书馆门前的回廊里看见晨读的学生,捧着英语书,大声地朗读着。发音并不完美,可是中气十足,